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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崇《王昭君辞》原文_译文_赏析

2021-04-06 08:39:15
|永亮2

  《王昭君辞》是西晋诗人石崇创作的一首五言诗。这首诗写王昭君远嫁匈奴的故事,全诗以代言体形式,叙议之中,唏嘘感叹,颇有动人之处。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吧。

  《王昭君辞》原文

  魏晋:石崇

  我本汉家子,将适单于庭。

  辞决未及终,前驱已抗旌。

  仆御涕流离,辕马悲且鸣。

  哀郁伤五内,泣泪沾朱缨。

  行行日已远,遂造匈奴城。

  延我于穹庐,加我阏氏名。

  殊类非所安,虽贵非所荣。

  父子见陵辱,对之惭且惊。

  杀身良不易,默默以苟生。

  苟生亦何聊,积思常愤盈。

  愿假飞鸿翼,弃之以遐征。

  飞鸿不我顾,伫立以屏营。

  昔为匣中玉,今为粪上英。

  朝华不足欢,甘与秋草并。

  传语后世人,远嫁难为情。

  译文及注释

  译文

  我本是汉人,却要去匈奴单于的漠北之地。

  和相送者道别还没有结束,前面开道的人已经举起旗帜要出发了。

  车前的仆人也都伤心得落下了眼泪,驾车的马也为之悲鸣。

  我内心十分痛苦,眼泪沾湿了我的衣带。

  已经越行越远,匈奴地快到了。

  他们在帐篷中宴请了我,并且加给我阏氏的名号。

  但是自己不能安于和不同种族的人共居,因此不以阏氏的尊号为荣。

  父子都来凌辱自己,对此我感到羞惭惊惧。

  自己下不了杀身的决心,所以只能沉默苟求生存。

  但偷生也并非我所希望的,常常心里积郁着悲愤。

  我想借助鸟的翅膀,乘着它远飞。

  但是飞鸟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,它在我面前只是惶恐地长久伫立。

  昔日我是宝匣中的美玉,今日却是粪土上的败花。

  昔日在汉朝荣华已经过去,情愿像秋草一样枯死。

  不禁想对后世人说:远嫁异乡使人感情上难以承受。

  注释

  适:去往。

  单于庭:是单于会见各部首领及祭祀之处。单于,匈奴君主的名号。

  抗旌:举起旗帜。

  五内:五脏。

  朱缨:红色的系冠带子。

  穹庐:游牧民族所住的帐篷。

  阏氏:匈奴君主的妻子叫阏氏。

  父子见陵辱:匈奴的习俗是父亲死后儿子以后母为妻。所以这里说父子都来凌辱自己。

  遐征:往远方去。这是昭君幻想自己乘着鸟远飞。

  屏营:惶恐。

  赏析

  全篇以代言体形式,叙议之中,唏嘘感叹,颇有动人之处。郑振铎认为,“崇在当时,以富豪雄长于侪辈,俨然为一时文士的中心,其家金谷园每为诗人集合之所,崇自己也善于诗,其《王明君辞》尤有声于世”(《插图本中国文学史》)。

  诗的前两句,交待昭君的身分,点出其将远嫁匈奴,假以第一人称叙述,迤逦写来,含悲衔怨,出语便奠定凄楚基调,有如泣如诉之妙。“辞诀”以下六句,写昭君行前悲痛之状。前导已举旗待发,声声传呼,昭君只得忍痛登车了。这时连仆从和驾车者都忍不住泪流满面,仿佛辕马也在为昭君长行而发出悲哀的嘶鸣。这里写法上,不正面写昭君,却抽笔去写仆从、御者以及驾辕的马,是“借客行主”法也。作者笔势之灵动,文心之缜密,于此可见。“哀郁”二句又转笔写昭君之悲痛,“主”“客”同悲,遂造成了浓厚的悲剧气氛。至此可断为一个段落,主要写昭君远嫁之前的无限伤痛。此段起句便见章法,颇得古乐府精神。语言朴茂传神,叙述简洁而有条理,“借客行主”的写法与汉乐府《陌上桑》中描写罗敷之美手段庶几近之。

  从“行行日以远”至“积思常愤盈”,是第二段。“行行”二句,简略交待了行程,写昭君来到了匈奴。这两句用笔精炼,剪裁得心应手,将途中苦辛劳顿,塞上风沙袭人等等尽皆省略了去,一下子跳到昭君到匈奴以后的描写,这就使全诗结构紧凑严密,于平朴流宕中见出机巧。魏文帝《苦哉行》中有“行行日已远,人马同时饥”的句子,此诗由此化来。“延我”以下四句,写昭君千里迢迢来到匈奴后,内心伤痛不曾稍减,更加思念汉室家邦。将昭君请进毡帐,封为“阏氏”,都不能使昭君解开愁怀,因匈奴毕竟是异邦,即使大富大贵,在昭君看来也不是什么荣耀的事。“父子”二句,是指少数民族与汉民族风习之不同,昭君曾嫁两代单于之事。《汉书》有记载说:“呼韩邪死,子雕陶莫皋立,为复株累单于,复妻王昭君,生二女也。”昭君初为呼韩邪单于的阏氏,曾生有一男伊图智牙师(见《汉书·匈奴传》)。这就是“父子见凌辱”的含义。在作者看来,昭君先后嫁父子两人是很难堪的事,即“惭且惊”。因为在当时以汉人的眼光去看匈奴的风习,是无法理解的。以下四句说昭君想寻短见,却终不能下决心(她毕竟在匈奴生有一男二女),只能默默地苛且偷生。在苦闷、寂寥的生活中,她忍耐着种种精神上的煎熬,内心积满了愤恨。这一段写法上繁简得宜,颇费一番经营。作者娓娓道来,声吻酷肖,很富于艺术感染力。这里的代言之情很贴切,并不像过去有人认为的那样,是“不得代言之情”,或“自相矛盾”。乐府诗叙事,每有跳跃,往往是细微处竭力发挥,简略处则一笔带过,这一段正是这样一种写法。刘熙载说:“乐府调有疾徐,韵有疏数。大抵徐疏在前,疾数在后者,常也;若变者,又当心知其意也。”(《艺概·诗概》)乐府诗的叙事繁简,又与音乐有关,同时更要得领古人之意,自寓怀抱。前文曾提到此诗的被之声歌问题,欣赏乐府诗不能忽略了它是要唱的这一点。因此刘熙载才说乐府诗“声律居要,意境次之,尤须意境与声律相称”(同上)。石崇此诗,堪称当行,其妙处正在繁简、疾徐之间,须得认真揣摸、仔细体会。这诗的名声之大,亦与它在音乐上的成就有关,传唱的过程比阅读的过程影响自然要广泛得多。

  “愿假飞鸿翼”以下是第三段。前四句,是一种想象的寄托,进一步抒发了昭君思念故国家邦的眷眷深情。“弃”,当为“乘”之误,昭君恨不能借飞雁的翅膀,飞回汉家。飞雁似并不理解,只顾高飞,使得昭君久久伫立,不胜彷徨。“昔为”以下四句,是昭君对自己身世的感叹。朝华与秋草相对,与前二句用义仿佛,即朝华指昔日汉宫生活,故有“不足欢”说。昭君留恋旧日汉宫生活,抱怨在汉宫生活的时间短暂。她对在匈奴的苟且偷生怨愤、不满,亦流露出轻蔑。最后两句意在警喝世人,强调了“远嫁难为情”的主题。难为情,在这里犹言不堪其苦,隐衷难言。联想到《红楼梦》中关于探春远嫁的描写,曹雪芹也是将那场面写得凄凄楚楚。这一段重在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细致刻画,“愿假飞鸿翼”的奇想颇有匠心,既展示了大漠荒凉辽阔的背景,又揭示了昭君的心理情态。画面是凄凉的,意象也是贴切的,而昭君的牢骚怨怅亦由此而显得自然。结句之警拔因了前面的铺陈,十分显豁,并与开篇语遥相呼应,形成了平朴中见奇警的格调。

  如此三段,一气呵成,一层较一层悲戚,一段较一段紧促。作者发挥了乐府诗长于叙事和唱叹徐纡的特点,塑造了一个“远嫁难为情”的昭君形象,这不仅与王安石“汉恩自浅胡自深,人生乐在相知心”(《明妃曲》之二)大异其趣,便是与杜甫、白居易等人的咏昭君诗亦自有别。石崇突出了昭君对故国家邦的怀念之情,虽是早期咏昭君诗,却较“唧唧抚心叹,蛾眉误杀人”《施荣泰《王昭君》》以及“那知粉绘能相负,却使容华翻误身”(刘长卿《王昭君歌》)等等浩叹要深一层。至于其语言的古朴醇厚,节奏的紧凑、跳荡,乃自斗荀相接转处的灵透、自然,都大有汉人风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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