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安故事晚上睡觉记得关灯呀(4)

　　他只记得月光和风和脚步都在空旷的天地间反复回荡。每一绺月色都在吹气。每一缕风都在踢踏。每一寸脚步都在发光。还有路两旁的窗户也发出迷迷蒙蒙的亮光，像是迎风流泪的眼睛。

　　反应过来的时候，陶德先生已经站在一间小小的裁缝铺外面了。那间小铺子奇怪得很，它不是整齐地待在周围屋子形成的一条线上，而是斜侧着，就像是隔壁屋子傍晚时影子的摆放。

　　陶德先生那时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“大人”——他没有掉头就走。

　　“我推开门进去，屋里飘着冷掉的米粥的香味。柜台上堆放着小山高的灰色的布料。成堆的布料后边转出一个人来，瘦瘦高高的，就像把多乐拉长了一样。”

　　戴着无框圆眼镜的裁缝恭恭敬敬地迎上来，陶德先生说：“我……我想要一个又高又壮的影子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他的声音有点不像自己的了，他似乎在用“声音的影子”说话。

　　裁缝在从一堆卷成轴的布料中抽出一匹，在地上铺开。陶德先生才发现，那些小山高的布料原来都是影子。这一块影子实在太大了，地面上放不下，便顺着柜台边垂到了墙上，又垂到了天花板上。

　　“这些影子是哪儿来的？”

　　“不要心急，孩子们，我正要问呢。我问那裁缝，这些影子都是打哪儿来的？他回答我说是影子的主人死时决定捐献的。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决定——孩子不用问大人、丈夫不用问妻子、鱼不用问海、地面上的树不用问地面下的根……就是这样的意思。”

　　裁缝把比划着铺开的影子说：“这是一头公象的影子，3.3米高。我还记得他来捐影子的时候，硕大的身体卡在裁缝铺的门口，进不来又退不出去。卡了整整一夜，直到太阳升起来，裁缝店重新化为影子，他才被松开。差点就耽误了他朝象冢出发啦。”

　　陶德先生有些为难，这样岂不是身后拖着一个直立行走的大象影子……不好不好，太像马戏团了。

　　裁缝又捧起另一匹影子：“那这匹呢？ 这匹很有名，是拳皇卓克文的影子。”他恭恭敬敬地把这匹著名的影子在陶德先生脚下铺开：“您试穿看看。”

　　不愧是拳皇，陶德先生端详着自己脚下卓克文的影子，便有一股豪情油然而生。

　　与新的影子结合前，制影的裁缝让陶德先生发了一长串的誓言，就像结婚典礼一样。”

　　“你是否愿意与这影子结为一体，爱它、尊重它、保养它，给它足够的休息。不论生病或健康、富有或贫穷，不逼迫它卑躬屈膝，不叫它沾满铜臭，也不叫它沾满血腥。你愿意吗？”

　　陶德先生呆呆愣着。

　　“快回答呀，说您愿意就行。”裁缝催促着。

　　“是的，我愿意。”